韩向哲回到座位上时，同桌周牧正趴在木桌上睡觉，鼾声不大，但分明。
他佩服极了，因为方才上演的一出扒裤子好戏，整间教室正闹腾。
只见教室里有两道身影风驰电掣，在桌子组成的迷宫内穿梭。
胖的那位同学咬牙切齿，上下唇气得错了位，眼神杀气腾腾，死盯住另外一个笑得边拍桌子边跺脚的同学。
“胆子肥了啊，长本事了啊，过来，你过来我就饶了你。”
金广鹏吓坏了，笑得更大声了，隔着一张桌子，仗着座位前坐着一名不知所措，颤抖的瞳孔摆明了又惊又怕的弱女生，有恃无恐。
胖子突然赔笑。
“你别动，我叫你爸爸。”
“我本来就是你爹。”
瘦子不识好歹地叫嚣着，胖子不怒，保持微笑。
离得近的看客怕被突然爆发的战争波及，收拾好桌上的文具书本，和角斗场拉开距离；离得远的看客怕看不清，双手一撑跳坐在窗台上和周围人分享瓜子，只留下夹在中间的那个妹子一脸无辜，一动不敢动，向周围人柔声求助：“你们别走啊？”可惜世态炎凉。
“说真的，你别动，我绝对不把你怎么样。”
你要是让我碰到，信不信我直接把你最里面都给一起扒拉下来。
“要是拒不服从，唉，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啊，都是聪明人，懂我意思吧？”
瘦同学不再笑了，他吐吐舌头，喉结上下咽下一咕噜口水。
肥胖的身躯慢慢挤开后面座位的凳子，在朝那位弱小的物种靠近。
“我们快去提醒金哥，胖子可记仇了！”
“不用。”一个人拦住了那位好心的同学，“出来混总归是要还的。”
后者懂了，他也一定是想看金哥流下耻辱的泪水，于是坐回去看戏了——虽然白嫖过金哥冰红茶的良心使他颇有些不安，但嘴里的瓜子确实是更香了。
胖子在离金广鹏只剩一米之际，瘦子嗓门嘹亮，吐字清晰。
“胡雷今天穿的是红色的内裤。”
胖子虚假的笑脸绷不住了，瞬间爆气，而后身边的一把凳子突然被他猛力撞飞。他凶神恶煞地探身去捞爆料者的衣袖，却被金广鹏一个灵活的侧身躲开并迅速翻越桌子拉开了距离。
胖子张嘴，但没有说话。那个瘦子面色冷静如杀手，站在讲台，声音庄严有力：“安静！别讲话！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准备上课！”
“你算老几？”胖子不屑道，转头看见门口的班主任怒瞪了他一眼。他虎躯一震，臃肿的残影宛如**挪圈。
连连道：“对对对，班长说得对！”
XX
老班是带本校物理竞赛的主教练，金广鹏作为素培A班上次物理考分数遥遥领先的同学，被老班欣赏，钦点为代理班长。
班主任姓李名佳业，已经是做爷爷的年纪了，体格强健，不仅骑自行车上下班，平时上楼也是一路小跑，据传，他还保持着冬泳的习惯。
李老师面带笑容，把一套试卷分发到第一排：“考个试，给大家放松一下。”
这可把韩向哲连同一票同学都给干蒙了，面面相觑。
周牧还在睡，别人都阻止他喊他别叫醒他，韩向哲没理他们，第一时间摇醒了周牧，还顺便递给他一张餐巾纸。
“谢谢。”
他擦了擦桌面和嘴唇的水渍，把刚拿到的试卷翻看了两遍，龚咚一声，倒头继续睡回笼觉去了。
XX
考完试的班级到处都是对答案的声音，虽然看上去只有那么一小撮人在教室的卡卡角角讨论得热烈，但事实上，这帮家伙的高嗓门是把所有的相关人士都强行拉了进去。
最离谱的是，当你听到一个错得比你少的人大嚷嚷着完蛋了，这次绝对垫底了的时候，你上去揍他？“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错了这么多？”这种回复一般人的自尊心受得了吗？隐忍？那就让这龟孙子凡尔赛个没完没了了是吗？
韩向哲每次被强行对答案然后连考试的疲惫都没过去就要继续接受自己为什么这么菜的自我攻击时，他总是在想：“天杀的家伙，有本事真的考个倒数再到全班面前嚷嚷着要对答案？”
他趴在桌上思考人生，想来想去，觉得这个到处都是攀比的班级真的是一点人情味都没有，无聊透顶的明贬暗褒的自吹言论，明褒暗贬的捧杀言论永远在考试成绩出来前的路上。
烦得一批，他看向隔壁周牧，想从他这找点安慰：“这次考试好难啊，我感觉老师真的是把那几个顶尖选手的水平当成班上平均水平了。”
周牧的表情有点呆，他盯着黑板，完全看不出在想些什么，认同还是不认同。
“做完就行了，成绩随缘吧。”
还是周牧说的话中听，每一个写完试卷的人都是英雄。
“确实，好不容易做完，差点来不及。”
韩向哲认同地感慨道。
“确实。我也差点来不及。”周牧喜+1。这种被认同的感觉是难得的，韩向哲真替写完试卷的俩人感到高兴，直到后桌突然拍了下周牧的肩膀。
“你牛啊，睡了这么久也能写完？”
周牧难为情地说：“我也以为要写不完。”虽然没有一点凡尔赛，但是韩向哲却？？？
不过周牧和那群大喊大叫的人不一样，后者脑淤血，该高兴的时候在哭丧，在别人的车祸现场吹彩虹屁。
“这么简单的题我都做错了，好烦啊。”
“不会吧不会吧，这么简单的题真的会有人做错吗？”韩向哲在脑子里构思着爽文般的对话，正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有一天能用上这个回复和这帮凡尔赛人群正面硬钢的时候，有人敲了敲自己旁边的窗户。
“学姐！”
“韩向哲，快开窗，是早上台上的学姐！”
韩向哲周围不断有男生喊出声，宁清池闻言只是微笑着点头，仪态从容，俨然只当小场面。
这就是早上学姐的庐山真面目吗？
他拉开窗户，看着窗外扎着深蓝色蝴蝶结，披着一头长发的学姐，虽然穿着的是最普通的校服，却硬生生被她那巧夺天工的五官给吸引了几秒钟的注意力。
说是绝了一点都不夸张，那种美，尤其眼神比向沐思看上去更加成熟妩媚一些，不过学姐虽然在微笑，可他觉得这样的笑是没有多少温度的。
“帮我叫一下你们班的穆涛谢谢。”
不等韩向哲回答，就有男生主动献殷勤，超大声地喊出了穆涛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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